瞎嗑

11

凌晨6点，朱一龙把烟随手碾灭，背上拳套出了门。

他几乎是一晚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离进组《我的真朋友》还有差不多一个星期，他最近没什么行程，每天在家翻翻剧本熟悉角色，权当是休假了。

本来之前说好了有空就跟白宇约饭，没想到人家比他懂得放松，现在这会儿估计正在东南亚的海滩上躺着晒太阳。

说起来白宇，朱一龙忍不住叹了口气，四月末的早晨并不暖和，一口气叹出来，置换回半肚子冷风。

昨天壹心的人来了电话，不是白宇的助理，是宣发那边的。

没什么大事，最起码对方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一个电话过来只为了走个知会的流程。

电话是打给李婵的，下午的时候，李婵来给他送真朋友相关的文件，顺便复述了电话内容。

“总之就是说《镇魂》差不多算是确认过审了，虽然还没定档，但是关于后续CP营业这个事情还是先来互相通个气。”

至于通个什么气，无非是前期微博先虚情假意地秀一下，宣传期保持互动炒热兄弟情，后续播完，两方利落解绑，各自拿着红利和圈好的粉丝走自己的路就行。

再简单不过的常规流程。

报废了朱一龙手头最后半包烟和一夜睡眠，仍难以想通，不得不大早上去打拳的流程。

吊在半空的沙袋前后左右地晃，带着上方的铁链和固定环磨擦出刺耳的响声。

朱一龙把蓝牙耳机的音量开至最大，抬臂、出拳、另一边抬臂……一拳一拳砸在面前的沙袋上，鼓点轰头。

他虽然不热衷娱乐圈种种，但好歹也摸爬滚打了10年，基本的规矩都懂。他只是想不通，自己和白宇，也得变成这样吗？

就像是之前和在剧里演过情侣的女演员微博上互相@一下，卖一卖现实与剧情的连接，给粉丝一点代入感以及幻想，娱乐圈充满了这些彼此最无情的有情人，前期贴得多近，后期就有多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朱一龙不确定白宇怎么想，但他有自知之明。

他做不到。

和任何人都可以是这样的关系，唯独和白宇不行。

他喜欢白宇，前所未有的喜欢。

在没有遇到白宇之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对谁存在这种喜欢。

那种柔软的、热切的又小心翼翼的情绪，让他只是看见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笑，虽然受不了话痨，却可以坐在旁边听那个人不停地聊，包了三个月的早饭，只为了能监督他好好吃饭养好胃的同时，可以多拥有一点独处的时间。

最开始，他不敢告诉白宇，生怕是自己单方面地拿爱情去回报别人纯粹的兄弟友谊，到头来好端端的真心捧出来却像是给对方的坦荡撒了把尘。

后来他隐约地觉得白宇也喜欢自己，那个人不发朋友圈，却大咧咧一天发好几条微博，每一条都意有所指。只发出来还不甘心，经常趁着和他双排打游戏的间隙还要随口问一句“哥你看我微博了吗？”，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于是他在白宇生日的时候卡点发了祝福，又假装毫不在意似地刚发完就撂下手机去洗澡。

天知道他有多怕对方不会在第一时间回复。

幸好，白宇不仅第一时间回复了，还在他生日的时候，卡点还了一个祝福。

说实话，这对于朱一龙来说，真的足够隆重了，可白宇似乎生怕他哥不受用似的，等到白天直接拨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正拍照呢，你干嘛。”

朱一龙接通FaceTime，迎面看见一张大脸。他当时正在棚拍，幸好是换场景的间隙，手机在他自己手上，不然八成是要错过了这让他后续拍摄时，开心到拿脚鼓掌的快乐。

“不干嘛，替你粉丝检阅下造型帅不帅。”

视频另一边的白宇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靠在墙上冲着他笑。

这笑让朱一龙心跳都变了调，他看着小窗口里的自己，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只能默默感谢还好粉底够厚。

“那……帅吗？”他忍不住小声地问。

“emm……怎么说呢，也就比我今天帅一点点吧~毕竟我今天可帅了”

白宇边说边把镜头拉远了，露出全身的衣服：

“哥，看我这造型，熟悉不？”

“？”朱一龙有点不名所以，白宇穿着一身白色内搭+黑白格子衬衫，下面是牛仔裤，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套造型，平淡得毫无名堂。

于是他只好摇头。

“你忘啦！你去年生日会就穿这身啊~今年你不是不搞生日会了嘛，没事儿，我正好有发布会，嘿嘿，权当是替你去人多的地方庆祝庆祝~”

“……”

朱一龙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也没闹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他早就忘了自己去年生日穿了什么。但白宇去看了相关的视频，单是这件事就让他受用不已。

“白宇，等下一个生日的时候，我们俩一定……”

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重点还没说出来，就被白宇打断了。

“诶！哥你今天生日，不许立flag。你想要什么，千万自己默默许愿啊！”

“……好。”他赶紧住了口。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立flag，但白宇说不行，那肯定是对他不好的事情。

他就是这么信任白宇。因为他信任，所以他敢给出自己能给的一切。

这一切说多不多，比着昆仑君有的，差着些烂石头野河水，只剩下几分真心。

他之前怕白宇不想要，而现在，他更怕自己给出去的，只在他自己眼里，算是真心。

昨天李婵状似无意地跟他提了句壹心那边的原话：

“比如说录时间飞行的时候他俩一起戴项链这件事，反响就挺不错的。这种以后也可以多保持一下，白宇你们不需要担心，我们的艺人这方面都培训过。”

言下之意无非是提醒朱一龙，白宇在炒cp这件事上，自然是比他熟稔得多，再往深了究，那就是想朱一龙慎重，暗示壹心早就授意了白宇，说不定买同款项链这件事就是公司安排的结果。

面前的沙包还在被持续击打，额头前的刘海被汗浸透了，一绺一绺地贴着，新的汗水没处停留，只好顺着往下落，掉在睫毛上，视线一片模糊。

朱一龙终于停下来，随便找了个地方，筋疲力尽地坐着，摘下拳套，一层一层拆手上的绑带。

李婵算是挺了解他，他承认，但李婵，一点也不了解白宇。

如果白宇一心想拉上他卖腐，何必买一赠十地做到这种地步？

那可是白宇。

是担着镇魂的大男主，却在拍摄的时候不管赵云澜被削弱到何种地步，也要千方百计cue沈巍好帮朱一龙加戏份的那个白宇。

他曾经私下里问过，如果未来《镇魂》播了，沈巍比赵云澜招人喜欢，怎么办？

白宇当时的话，他现在还记得。

“没有什么怎么办，挺好的啊。重点不在于咱俩后续谁粉丝多，而在于，哥你这么这么好，我能捧红你，我值了！”

想到这里，朱一龙忍不住眼眶有点发酸。

不知不觉地，那个人的一言一行，就这么在他心里织下了一张捕梦网，牛皮绳、漂亮的羽毛和彩色珠子勾连起浑身上下的神经线，遇到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拉扯着五脏六腑，叮当作响地晃。

朱一龙收拾好脚边的拳套，起身去洗澡。

不知道热水当头浇下来，会不会让他的胸腔，安静一点。

洗完澡围上浴巾出来，朱一龙打开储物柜，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

来自他老妈，一早就打来了。

这电话错过了是小事，错过了却长时间不回可是大事，朱一龙立刻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语气果然已经有些不满。

“朱一龙，你又睡到这会儿啊？”

“不是……妈……我健身房呢~”他软下声音解释，老朱家男女极度不平等，他妈地位最高。

“我在北京呢，你已经错过早午餐了，下午出来喝杯咖啡吧。”

不得不说，自家老妈，当不了演员也是生活艺术家，餐饮品味比他这个只爱吃火锅的不知道洋气到哪儿去了。

朱一龙得了令，不敢怠慢，问好时间地点，三分钟吹完头发就往家里赶。

回到家放下运动的那一套东西，换了个衣服出门。

刚下了楼，发现自己没带手机，折返回去，再出门，没走几步，反应过来拿手机的时候，又把车钥匙落在茶几上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幸好家里钥匙一直在手上。有些无奈地推开门，往沙发上一坐，他拿起手机，索性叫了个专车。

等赶到咖啡馆的时候，甜点已经上齐了。

“怎么不开车来啊？”

“限行”

“不是五一节吗？”

“那也是周一啊……”

朱一龙心虚地看着自己老妈一边优雅地切抹茶蛋糕，一边不怎么信地“哦~”了一声，权当是把这事儿翻篇。他心里谢了个恩，顺势换话题：

“你怎么一个人来北京了啊？”

“谁跟你说我一个人，今天有场歌剧我想看就先来了，你爸晚上就到，我俩住一晚上，明天的飞机去普吉岛~”母上大人抿了口咖啡，暗戳戳把恩爱秀了朱一龙一脸。

“哦”朱一龙无话可说，单身没人权。他胡乱搅着杯子里的水，随口接了句：“普吉岛最近天气挺好的。”

没想到下一秒就栽了。

“你怎么知道啊？”

他听见老妈开口是疑问音调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他怎么知道……那还不是白宇现在正好在那度假，他每天打开微信一堆照片，想不知道都不行。

朱一龙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嘿嘿一笑，装傻。

这咖啡约的，一个满怀心事漏洞百出，一个火眼金睛看破不说破。

天色渐渐地就暗了，甜点也吃到了末尾，朱一龙看见自家老妈慢条斯理补了个口红，准备起身。

他犹豫再犹豫，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妈，你那会儿为什么和我爸在一起啊？”

“这还有为什么？喜欢他呗~”

“那……你俩一个搞体育的一个搞文艺的……你看他到老也没爱上看歌剧……”

“现在性别不同还能谈恋爱呢，爱好不同算什么？”对面这话一出，直接把朱一龙吓了个哆嗦。

他抬头，却发现自己老妈温柔地看着他，本来已经拿起了包准备走了，却再度坐下，开口：“儿子啊，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建议你学表演吗？”

“因为你喜欢啊……”

“……这么说就显得你妈妈自私了啊，采访的时候当个借口就得了。”

“那……其实是因为什么？”

“因为人生太美好然而也太短暂了，你穷其一生，却连万亿分之一的世界都看不完。”那个虽然已经有了年岁却依然气质优雅的女人，边说边拿起刀叉，把最后一块蛋糕仔细地切好，将碟子推到朱一龙面前：

“我小时候想当演员，和我后来建议你当演员一样，就是为了能在那个舞台上，靠着这个职业，尽可能地多体会些不一样的人生，让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再精彩些。你看你坐过龙椅也穿过西服，拿过剑也抗过枪，扮演一个一个不同的人，爱上一个一个不同的人，每次出了戏你都还是朱一龙，却也不再是之前那个朱一龙了。其实，这些你比我更有感触，对吧？”

“妈……”

“诶，我口才好这种奉承话就免了，这些不是即兴发挥的，我想跟你说好久了……我知道你最近有心事，说实话我不太关心这事儿是什么，但是我关心你的选择。妈妈知道你谨慎，想得多，但如果面前有一个选择有可能让你的人生更精彩一点，哪怕只是一个可能，那就去选它，知道吗？”

“嗯。”

朱一龙在脑海里组织了很久语言，最后还是只答了一个嗯。

他不知道老妈究竟看出了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些话像是同步就被翻译成了远古文字，一下一下楔在了心头的石板上。

“妈，那我送你……”

见老妈说完了要走，他赶紧跟着起身。

“车都没开送什么啊，我叫的专车到了，你乖乖把最后那块蛋糕吃了，留下来买单吧。”

“……好。”

朱一龙护送着老妈上了车，折返回来吃完了桌上的东西，结了账。

三里屯的夜晚来临得比别的地方都早，各种装饰灯已经陆续亮了。朱一龙戴上口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工体的方向走。

他想起来自己小年的时候和陈伟栋吃饭，对方席间突然问他还和白宇有联系吗？他自然地答了“有”，答了后又不免好奇自己的多年好友为什么会这么问。

“觉得你们俩，挺搭的。”

他记得陈伟栋是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俩搭啊，他话那么多，我又最怕闹……”

他当时正和白宇因为刘萌萌的事情搞得略微有些你来我往的犹豫拉扯，于是他格外关心好友会这么说的缘故。

“你嘴上不认，其实好像还挺在意他的嘛。我也不好形容，就是气场很合适吧……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不管一起干什么，哪怕只是一起呆着，呆上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对方烦的那种合适。”

“一辈子”这个词朱一龙从来就不敢说，然而那个时候经着朋友的口讲出来，听进耳朵里却仿佛真的是件简单的事情一样。

四周是闪烁的霓虹，天上是一轮圆月。

朱一龙抬头看了会儿，没找到任何一颗星星。

大概是被什么挡住了吧。

但因为那是星星，即使看不到，人们也知道它们就在那。

可他对白宇的这颗真心呢？等到了《镇魂》开播，到为了宣传把眼神、动作、语言全揉在一起扣上“营业”两个字的时候，白宇还能分辨出来他那些跟心跳同频率的真情吗？

他本来以为自己后续有的是机会，找个恰当的时间去表明心意，却发现哪怕是现在，也已经显得迟了。

他不知道壹心走完了自己这边的流程，是不是就会去给白宇打电话，两方敲定完，他和白宇那些只属于两个人的暧昧，就会被摊在叫“宣传”的案板上，自己这边的公司没打算也没经验，还不是全给壹心决定该怎么剁吧剁吧做出一锅“CP汤”。

不知不觉地，朱一龙已经沿着马路走到了拐角处，热闹不再，四周很静，旁边是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区。

他停住脚，看了一圈没发现长椅，便找了个干净的马路牙子，坐了下来，拨通白宇的电话。

他或许还有一个选择，真的可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精彩一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白宇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哥~”

“你们公司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嘛~倒是你，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啊？你刷到我今天的微博了吗？昨个是谁说要看靶的，我厉害不？~”

“白宇，你先别说话……”

“……”

“找个地儿坐下来，我给你唱首歌吧。”

白宇并没有再出声，但朱一龙听得到他的呼吸伴着忽远忽近的海浪，一下一下地隔着听筒，打在自己心上，他没再犹豫，缓缓地开口：

“   无人与我把酒分
　　无人告我夜已深
　　无人问我粥可暖
　　无人与我立黄昏

      他真的很喜欢你
　　像风走了八千里
　　他真的很喜欢你
　　像阵雨下到了南极

      他真的很想念你
　　像珊瑚沉在海底
　　他真的很喜欢你
　　不问归期不远万里

      他真的很喜欢你
　　像盲人看一出哑剧
　　他真的很喜欢你
　　像第一首诗不尽人意
　　他真的很喜欢你
　　像太阳自转无论朝夕
　　他真的很喜欢你
　　千言万语乐此不疲

       …………”

就这么隔着4000多公里的距离，朱一龙伴着北京的夜和普吉岛的海风清唱完了一整首歌。

唱到最后，他突然有种自己潜在水底的错觉。

踩着歌的韵脚，他把沈巍安放在了那片深海，再度浮出水面的时候，只剩下一个朱一龙。

一个小心翼翼等着白宇说话的朱一龙。

他紧张地舔了舔被风刮得有点干的嘴唇，手机贴着耳朵，早就开始发烫。

终于，他听见白宇问：

“哥，‘他’是谁？”

“是我。”

TO BE CONTINUE^

不容易啊！！！！我们居老师终于终于终于表白了……我真的不是不更，写这章写得挺纠结的，好多东西需要组织和表达，几度打了几千字又全部删掉重头再来，总觉得不到位……无论如何，总算是发了，希望能让大家看得开心吧~

上次有人问歌名，这次我主动一点先交代，最后的表白歌叫《浮生》，很好听，感觉是首适合居老师的温柔民谣。

下一章，发布会！（终于进入正题的瞎嗑本嗑哭出声

镇魂女神的夏天，就这么来了，我们一起，再回顾一遍吧。